2009年4月21日星期二

動物小品兩則

一 蝸牛和蚯蚓
蝸牛很快樂很滿足地爬啊爬,在玉米地裏遇到了蚯蚓。
蚯蚓說:好熱!我快被曬成蟲幹兒了。
蝸牛幸福地說:不怕,我有殼。
蚯蚓嚷著說:我要去涼快涼快。
說完它哧溜鑽進土裏。一會兒它又鑽出來。
蝸牛問:地底下是什麼樣子?
蚯蚓不高興地蠕動兩下身子說:沒什麼好的,潮濕又冰冷,還有人類糞便的臭味。
蝸牛又高興起來,一點也不羡慕能鑽到土裏的蚯蚓。
過會兒要下雨了,蚯蚓說,土很潮濕。
蝸牛說:不怕,我有殼。
蚯蚓這才有功夫看蝸牛,它很震驚。
天啦,我真同情你!蚯蚓嚷著說,你比我還要纖細弱小,卻要背著這麼重的東西。嘿!我說你為什麼不扔掉那鬼玩意兒?
蝸牛說:扔不掉,我生下來就背著了。
蚯蚓更同情蝸牛了,決心幫助它擺脫那該死的重殼。
蝸牛卻哭喪著臉說:剝掉殼我就活不成了。
蚯蚓不可思議地問:怎麼會?沒有了殼你會很輕鬆,很快活的,你可以爬得跟我一樣快,甚至比我更快;你可以鑽進土裏,也可以去更多的地方,見識到更多。你知道嗎?這些玉米都需要我在土裏鑽來鑽去才能長得茁壯,聰明高貴的人類也要留心觀察我才知道是什麼天氣。相信我,只要你脫掉了那殼,你也會變得和我一樣有用處。
蝸牛想不到有什麼是需要它的,更加沮喪了,它猶豫地說:可是沒有了殼,淋到雨我會病死,毒辣的太陽也會很快把我曬成蟲幹,最痛苦的是,我脫不掉這個殼,它和我的肉長在了一起。
蝸牛想到殼跟肉體分離的痛苦,不禁打了個寒顫。正巧這時下起了暴雨,蚯蚓鑽到一片掉落的葉子下面,蝸牛嬌嫩身體被雨點打得很痛。
它想縮回殼裏,但是又捨不得蚯蚓,殼裏沒有誰跟它說話,很孤獨。
所以,它鼓起勇氣對蚯蚓說:我要進殼裏躲雨了,你可以成為我的朋友嗎?
蚯蚓卻遺憾地說:對不起,我不能跟你成為朋友。你看,你一遇到風雨就要丟下朋友,縮回自己的殼裏;而且,你背上的那鬼玩意是擺脫不了的負擔,你不會快樂,跟你做朋友也不會快樂。所以,我不願意成為你的朋友,相信沒有誰願意跟你做朋友。
蝸牛很失落,落下的雨點把身體打得劇痛不止,很冷,它凍得瑟瑟發抖,覺得自己就快生病了。
終於,它戀戀不捨地看了蚯蚓最後一眼,把身體縮回了殼裏。

二 烏龜和蛇
烏龜能在水裏遊,能在陸地上爬,還能活很久很久,它唯一的缺憾是長得太醜,沒有誰會愛它。
某天它在河裏暢快地遊著,遇到了一條長得跟它一樣醜陋的雌水蛇。
烏龜上前巴結說:你好!
蛇輕蔑地說:是你這個畏畏縮縮一無是處的窩囊廢啊。
烏龜被侮辱慣了,毫不在意地笑笑,又問:您是要去哪里?
傲慢的蛇才不會乖乖回答它的問題,冷冷地說:知道我要去哪里你還擋著我,快給我滾遠點!
烏龜讓開了路,蛇優美而敏捷地往前遊了去,烏龜用四肢笨拙地劃水,慢慢跟著。
不一會兒它們就遇到了敵人,滑溜的蛇敏捷地逃過了,烏龜卻被人類的手抓住,四肢朝天地被摔到地上,它立刻縮回脖子和四肢。頑劣的人類小孩並不打算殺它,而是用石頭砸龜殼。烏龜聽著砸到殼上沉悶的響聲和外面的嘲笑聲,很心酸。
突然,它聽到一聲人類的慘叫聲,可是它不敢探出頭去看出了什麼狀況。
又過了一陣,傳來蛇傲慢的聲音:窩囊廢,那個人已經跑了。
烏龜這才顫抖地伸出頭,看到那個小孩一瘸一拐地已經跑得老遠。
謝謝你!它對蛇說,可是你不該回來救我,我有殼保護,而你沒有,這很危險。
蛇說:知道我為什麼瞧不起你嗎?一點用處沒有,總是被侮辱欺負,還自我感覺良好。
烏龜不解地說:可是我能活上百年,而你們的蛇王也活不到30歲。
蛇嘲諷地大笑:我要是像你那樣,活上一分鐘也不願意。你只會當縮頭烏龜,而我,大多數人類和動物都怕我。
烏龜說:可你很孤獨,即使你誠心跟誰成為朋友,它們也不敢。
蛇說:你以為你很多朋友麼?沒有誰看得起你,又怎麼會真心跟你做朋友?
烏龜想了想,鼓氣勇氣說了真心話:我也不把誰真心當朋友,我只需要熱鬧,因為我會活很久,孤獨的歲月很難熬。
蛇忽然有些瞧得起這個畏首畏尾的傢伙了,它說出一句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話:我們試試做朋友?
烏龜說:我們已經是朋友了,你剛剛不是逃走了又回來救我?我很感動。
蛇說:我剛剛不是逃,只是躲開人類的攻擊;回來也不是為了救你,而是為了報復。
烏龜有些失望,但它不在乎,只是好心地告誡蛇:攻擊性越強,遭遇的危險就越多,你的壽命很短,更要愛惜。
蛇說:攻擊也是保護自己的方式,而且,命不是最重要的東西。
烏龜不理解蛇的想法,也不想去瞭解,便自顧說:能有什麼比命更重要?我認為能平平安安地活到壽終正寢是最重要的。
蛇沈默了一會兒,問:當我有需要時,你肯把你的殼借給我嗎?
烏龜哈哈大笑:殼長在我身上,怎麼借得走的?借給你了我就會死。我最親愛的朋友,你不如想點兒現實的,說說你現在想要其他什麼?我會滿足你的。
蛇“嗖”地一下把頭蹭到烏龜的脖子邊上說:我他媽的想一口咬死你!
烏龜本能地縮回了頭和四肢。蛇輕蔑地離開龜殼,拋下這個它一度以為會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傢伙,快速敏捷地遊走了。

揚州
4月21日晨

記揚州


去了那麼多地方,最美的依然是江南。
煙雨濛濛,柳條飄逸,青磚鋪就的街道,若隱若現的亭臺樓閣,還有整整一天也嚐不盡的小吃。江南的悠閒又一次讓我這個步調最快的城市來客感到怯然,在細雨中撐傘漫步柳堤,在園林裏尋找舊人的生活痕跡,在茶樓裏慵懶地坐一下午,在淩晨的街頭饕餮小龍蝦……真的可以這樣生活麼?
是,揚州人就是這樣生活的。
但看大街上步履悠閒的行人,但看餐廳裏女孩面前數量驚人的食物,但看公園長凳上的緊握雙手的情侶……精緻婉約的揚州顯見出生活中的柔情,朋友卻跟我說:揚州人有種不可救藥的優越感。我笑,你那是嫉妒!
我們沒有優越感。在深圳,我們是契約的奴隸,是工作的奴隸,是生活的奴隸。我們步履如飛,身影似箭;在餐廳裏一邊抹嘴,一邊呼叫服務員買單;在公園裏看到情侶熱情焚身般地接吻……那還是罕見的,大部份的情侶或偽情侶都在淩晨的HOTEL裏。
揚州人沒有把自己當奴隸,這裏體現的平等讓我啞口無言。
從何園回來的計程車上,我隨意跟司機報了一個酒店附近的咖啡廳。到了咖啡廳,我對司機說,您再往前開幾十米。司機暴跳如雷:你這個人怎麼這樣的,怎麼一下到這,一下又到那的?你這個人不行……BLALBLABLA……
我眼睛瞪得像銅鈴,哇噻,我在深圳打了多少次車,還沒遇到過這麼凶的司機。大叔,別忘了你幹的可是服務業!
付錢回到酒店,換我暴跳如雷。朋友正巧打電話來,我抓緊機會發洩,得到的卻是閑閑的一句:你當是在深圳啊?還是深圳好吧?
過後,覺得也沒什麼大不了,人家司機從未覺得自己低人一等,他為什麼不可以暴躁?於是,第二天照舊興致勃勃地逛完了兩個景點。
看吧,揚州這地方都鬱悶不起來。
某只正在享受幸福婚姻的女人知道我來了揚州,在QQ上說:去瘦西湖時一定要想想我的回憶。呸!要我這孤家寡人地去想像你們的甜蜜回憶,下著小雨,兩人並肩共傘,您這樣詩情畫意叫我們這些失意的人還活不活?
我要在這裏創造自己的回憶,拍了很多照片,只見山水樓臺未見人。無所謂,哪怕只是一副煙雨迷濛的無人山水畫卷,也是美的,是屬於自己的。
學著悠然而行,儼然也成了揚州城的一份子。是東施效顰,或是受了傳染?
可是我很快樂!
親眼見到一個各朝代的經濟大動脈在繁華落盡後蕭條衰敗依舊從容的風采。鎮江、無錫、蘇州的工業發展如火如荼,惟有揚州人寧靜平和地生活著,揚州城的沉寂如同一個溫婉沉靜的女子,兵臨城下,卻見她不忙不亂地細細梳理自己的秀髮,那溫柔平和的神情,使你為她心急,也為之傾倒。

2009年3月27日星期五

有病

也不知道最近怎麼了,突然不想再待在家裏。
是無法待在家裏,幾乎每天都會約朋友出來,吃飯,聊天,看電影……
以前店員總是跟我說:“啊,你存的咖啡又過期了。”
最近的消耗速度卻是驚人的。
終於,這樣的日子也過煩了,又想過回窩在家裏的生活,於是把存的咖啡取出來,決定要做到一個禮拜不踏出家門。
可是,第二天,又來了。
其實,還是一個人,周圍的人都跟你不相干。
不知道自己要在這樣的環境裏尋找什麼,只是因為突然變得恐懼,恐懼自己一直沉浸在某種情緒裏,一直一直……
也許在這樣的環境裏——
看啊,那麼多人都活得開開心心的;那麼多人都發自內心地微笑著……
這算是一種鼓勵嗎?還是不知道。
只是有股力量驅使我這樣去做,驅使我走出家門,驅使我擺脫夢魘一般的惡劣情緒——
於是,在無人的餐廳裏吃中餐,吃完中餐喝下午茶,喝完下午茶再吃晚餐,吃完晚餐直到餐廳又變得空落落的,才收起東西回家。
回家的路上,總有燈光閃過車窗,街上一片死寂,連路人都不曾碰見。
又進入了一個人的世界,又失去了鼓勵——
朋友慷慨贈送的紅酒可以讓我醺然睡到天亮,起床,又想往外走。
看厭了窗戶下的紫荊花,即使在這裏住上一輩子,那樹紫荊依然春天開,夏天凋零;還有旁邊的香桉樹,電線桿一樣光滑筆直的樹桿,狹長的葉子,永遠不變的檸檬香氣……
突然對一切都厭煩了,無論是人,還是那些從來不曾招惹過我的樹——
事實是,朋友說的那樣:你有病,得治!
治不了,心裏缺了個大洞,需要什麼來堵上.......

2009年2月16日星期一

湯川學VS福山雅治

一個眼神冷漠睿智、邏輯清晰的物理學天才,討厭跟沒有邏輯的小孩子說話,討厭大學同期生刑警草薙以直覺來判斷事物,用永遠沒洗乾淨的咖啡杯泡咖啡。
這是日本推理天王東野圭吾筆下的人物。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注意力開始從扣人心弦的案情轉移到這個人物身上。也許是因為在那些不可思議的、類似幽靈、鬼火、異動的事件中,湯川學始終以科學家的執著,解開人為的一個又一個謎團。
世上最不可估量的就是人心,在東野圭吾的筆下,每篇都可以看到人為了感情、金錢、私欲、嫉妒而製造的一起又一起令人驚悚的案件。殘忍的人心,陰暗怯懦的本性,卻可以捏造出鬼怪幻像,佈出精細周密的局。
我喜歡那個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協助同窗草薙破案的湯川學,也正是因為他有著科學家的執著瘋狂,不具有人性自私的弱點,才能冷靜敏銳地發現漏洞。
我以為只要東野圭吾筆耕不輟,就會讓湯川學永遠以這樣一個形象出現在我的大腦裏。可惜,《嫌疑人X的獻身》中,湯川遭遇的對手是大學時期唯一欽佩過的人——數學天才石神,於是,在湯川學的眼睛裏出現了其他的情緒——痛惜,難過,失望。
我失望了,雖然對撲朔迷離的案情仍懷著高度的熱情。
同理,我不喜歡TV版的《偵探伽利略》,尤其是率真正直、開著一輛紅色舊款本田跑車的草薙被一個眼大無神、喳喳呼呼的新進女警替代,然後,我看到她如日劇中那些徒有熱情、不具智慧的小白一樣,大聲斥責福山雅治扮演的湯川太冷血。
人家冷血關你X事啊?小姐,那可是你厚著臉皮千拜託、萬懇求,湯川才出了實驗室,東奔西跑來幫你破案的。
有人會罵,你是看推理小說的,還是來追星的?
好吧,我承認,我憤怒是因為我花癡病發,覺得自己被迫吃下了一隻蒼蠅,為此,看到那個俗套的場景,我差點吐了。
矯情!跟《嫌疑人X的獻身》結尾一樣矯情。
嗯,話說回來,福山雅治扮演的湯川對我而言是個驚喜,年逾不惑的福山雅治充滿了成熟男人的魅力,萌死了他用中指按住鼻樑的動作,雖然覺得他隨時可以趴在地上,或是在彌漫霧氣的玻璃上寫公式這個細節有點誇張老土,終究是瑕不掩瑜,冷漠睿智,英俊瀟灑,身材頎長,智力超群的湯川學驅逐了在我腦海裏那個模糊的印象,變得實在而具體。
一如繼往地喜歡喝著即溶咖啡的湯川,跟電視劇版福山雅治扮演的湯川。不過,電視劇是不會再看了,除非導演會摒棄商業因素,將那個大眼睛沒腦袋的小白換成嫌棄即溶咖啡的草薙俊平,而不是為了把一男一女微妙曖昧的關係也拿來當成賣點。
可能嗎?顯然不可能。
這就是一篇如同小女生追星的文,不是評論,也不單單是感想。只是看過小說和電視劇N久,始終覺得還有點兒什麼事兒沒做,抽空把它完成了。
最佳男主角——福山雅治

2008年11月11日星期二

我的遺憾和你們的幸福

11月11日,想起來便忍俊不禁。挑來選去,他們竟把日子定在了光棍節。讓全世界的光棍都眼紅地嫉妒著他們,也包括搖頭歎息的我。即使是結婚這莫大的幸福,仍不能讓他們脫離惡趣味啊。
一個照常孤獨的淩晨,我看到了他們的幸福——婚紗照裏的笑靨和那張永遠扮酷耍帥的臉,當然,不會遺漏他們十指緊扣的雙手。
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句很古老的情詩: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
感歎著,真不容易,終於將句話贈了出去。

六年前,上海閘北。
簡陋的住宅,我進門後直奔用陽臺改建成的小廚房。身高一米八四,戴著黑框眼鏡,氣質冷酷的‘扒皮’執著把閃亮的不銹鋼鍋鏟,彎腰翻炒著鍋裏的菜。
白色的油煙朦朧著我的視線,我心裏那個暴躁的大男人形象徹底顛覆。
那是我第二次見“扒皮”,卻是第一次行使審核輝的男友的名義。
更早的兩年前,還在學校。“扒皮”是我另一好友的男友,對他印象淡薄。
“扒皮”姓周,父親大人做官,如此被冠上這麼個名號。
幾個菜端上桌,“扒皮”猛地拖近凳子,抬頭跟我說:“想不到吧,告訴‘XXX’(我的另一好友),她錯過了一個好男人!”
我用不安的目光交替地望著他和輝,他玩笑地翹著嘴角,輝不失時機地用言語給予他沉痛的打擊。
我安心地笑了。
原來,真正相愛的人是會包容過往的。
也許是,真正的相愛使過去的戀情變成微不足道的兒戲。

六年前,上海徐家匯。
臨時租住的兩房兩廳,整潔乾淨,沒有一件多餘的物品。難得的客人——他們。
饕餮著火鍋宴,香辣蝦、蟹,吃得滿嘴是油。末了,“扒皮”帥氣地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給吃得只剩下紅油的火鍋下了個權威且專業的注解:“紅油怎麼熬也熬不爛的火鍋太少了!”
所幸有兩間房,睡前囑咐他們關好門,卻忘了跟他們說我有耳塞。
算是個無意的惡作劇吧,睡前仍是習慣性地塞住了耳朵。一晚好眠,沒有攪人睡夢的聲音傳來,他們很夠意思。
三個人無聊了就聊天,兩個人總會起點兒爭執。
一個話題開始了,“扒皮”向來有語言天份,談吐幽默風趣,我抱著肚子笑得直想打滾。輝突然一聲喝斥:“你煩不煩啊?”
氣氛有一瞬間的尷尬,我的笑容也凝滯了,擔心丟了面子裏子的“扒皮”發怒,正想著說點什麼打圓場。不料“扒皮”卻像拽住了小辮子,連忙指著輝對我說:“你看你看,我們倆到底誰脾氣大?現在你相信了吧?我們兩個人之間她的地位更高。”
的確,那時起我相信了,輝不顧一切地隨他來到上海,是真的幸福著。
可,那時的我們多年輕,斗轉星移,未來不會有分開你們牽著的手的變數麼?

四年前,冷清的街道,黯淡的街燈,三人並行,拖長的身影。
我問你們:什麼時候結婚?
扒皮說:後年吧,明年是結不成了。
很好,兩個人的未來在他心裏仍然是那麼的明確,有如成竹在胸,牽著她的手一路前行。
同樣的手心溫度,握了兩年,仍然沒有厭倦,相互的依恃已成了習慣。
不相信感情的我,卻相信這一握兩年的手會握二十年,甚至兩百年。
三個人當中,我應該是孤獨的。奇怪的是,一雙習慣了觀察陰暗面的眼睛,並不覺得那如陽光般眩目的幸福刺眼,反而有絲絲溫暖在心裏緩緩流動。
我對輝說:你們是我的信仰。因為你們,我相信世上有愛情,有幸福。

去年,深圳,我。
去年,湖北,輝。
接到輝的電話,她的語氣從未像那樣憂鬱而壓抑。
“扒皮”犯了大部份男人都會犯的錯誤——被派駐外地期間出軌。
連我都無法冷靜了,掛掉電話,焦慮、失望、擔憂的情緒捆縛住了我,偽裝成木僵人士兩個小時。
輝一定不會原諒的,她的性格不會容許這種事發生,而這段感情也許——
再接到輝的電話,她冷靜地說出令我意外的話:“他現在不願意跟我溝通,如果他能敞開心扉,什麼問題都好解決了。”
言下之意是,她不但沒有放棄,反倒是“扒皮”不願意面對她。
我可以猜到“扒皮”害怕面對、愧疚又無地自容的心情,尤其對方是他那拋卻了以往的任性、在這時選擇對他寬容體貼的女友。
面對感情危機,輝表現得比那些結婚多年的女人更為冷靜理智。原本就是個玲瓏聰慧的女子,在這個時候,她沒有同“扒皮”成天爭吵,有的只是溝通,以平靜從容的心態,試圖做一次徹底的溝通。
我不解,她為何要這般委曲求全。
輝在電話裏堅定地跟我說:“感情還在,沒辦法放棄,所以選擇了原諒。”
她囑咐我不要跟“扒皮”提起這件事,讓我裝作不知道。
事實上,她告誡得很是時候,我真的打算多事去問一問“扒皮”。
思緒還算縝密的我,居然也忘了男人是好面子的,可是輝卻考慮到了。
“扒皮”回頭了,坦承說他變壞了,所以一度想放棄她,怕毀了她的未來。
這段感情已不是我眼中的純戀,有了雜質,卻因為這粒不容忽視的雜質,讓我懂得了,女人內心的美是堅定和寬容。

今年五月,湖北。
窩在家裏瘋狂趕稿的我被輝抓到。輝指著駕駛座的“扒皮”跟我說:“我是一直想著國慶找你玩幾天,強烈要求的卻是他。”
兩年沒見,“扒皮”心寬體胖了,依舊戴著黑框眼鏡扮酷耍帥。
剛上車即被綁架去了重慶,因為輝想去,不改他一貫的作風——唯老婆的命令是從。
“扒皮”照舊言語風趣,我照舊笑得直想打滾,輝照舊會突然來聲喝斥。
去的路途並不漫長。到了重慶,我問“扒皮”:“為什麼車牌是京F?”
他懶懶地抬起眼皮說:“這是套牌車。”
我無語……這地頭蛇當慣了,還敢囂張到外省?
回去的路上看到站在路邊的交警就頭皮發麻,心驚膽戰,深怕他們伸手一攔,麻煩大了。不過,習慣了,這就是“扒皮”的作風,跟他成為朋友就得冒險是基本覺悟。
然而,回到本市後,“扒皮”對輝說的那句話卻讓我動容:“因為是套牌車我都不大敢上路,你說想去重慶,我才去的。”
被交警抓到了會有怎樣的麻煩?扣車?罰款?這些都不重要,甚至對我們隻字未提,重要的只是輝想去。
愛情,不是只有甜蜜一個定義。
哪怕是心酸傷痛的歷程,寬容、體諒、珍視,任何時候握緊對方的手別鬆開,一個人的旅程才會有另一個相知相惜的伴侶。

一路挽手走來,我看著,傾聽著,幸福和眼淚終於幻化成了禮堂裏跳躍的音符,和著那首美妙的詞,餘韻迴旋——一生休!一生休!

11月9日,深圳。
作為朋友,在此寫下這些回憶。
有三句話必須要對你們說:
“扒皮”,你說過最令我的感動的話是這句:我不是把你當老婆的好朋友,而是把你當成自己的好朋友。
輝:我的遺憾,是沒能成為你的伴娘!
祝你們永遠幸福!

2008年10月3日星期五

陽朔行

QQ上,月光說:旅遊不寫博客太可惜了,你寫出來嘛,我想看。
明明是小妞想一鞭子把我揮開,然後自個兒去趕稿,就給了我這麼個任務。

來陽朔有段日子了,也確實有不少想寫並值得一寫的事兒,然而,每次打開空白文檔後,卻不知從何說起。我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又成了語言障礙症患者,心急火燎地開了個頭,依然無法繼續下去。
最倒楣的旅行者大概就是我了,陽朔的美景大約只享受了兩天。感冒、胃疼、風寒接踵而至,本就瘦弱單薄的身體每況愈下。
小病早已如同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朋友,對它們的熟悉度甚至超越了工作生活的日常事務。嗓子稍微乾澀發疼就知道是感冒來了,平日裏我可一點也不擔心,感冒上半個月也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旅行中則不然了,生病就要休養,總不能拖著一個虛弱的身子去欣賞美景;生病就要忌口,魚不能吃,辣的不能吃,油膩的不能吃;因此,乖乖待酒店裏,倚窗看著那幾座山峰,以致於把早晨、中午、暮間的景致都看膩了。論吃,就更難過了,清粥小菜,拜託,你是來旅遊的,還是來修行的?
權當是一次修行吧,我挺想得開的(別逼問我半夜是不是會一個人在酒店裏抓狂,做人要厚道。)
美食和景色沒法說了,只好講講這裏的人吧。
新認識的一個本地朋友說過:一夥人旅遊要結識新朋友的機率不高。換言之,像我這樣形單影隻的倒是容易中大獎。
提起在這裏認識的幾個朋友——當我敲出這行字的時候,我對他們由心而生一種感激,我會一直一直記住他們對我的照顧!

最初認識的,是西街酒吧裏的歌手,帥哥一枚。(女色狼想看照片或想認識的,請私下單Q我。)
認識的過程我很想省略掉,熟知我的朋友可不會那麼輕易地放過我,原因麼?他們聽到此嘴唇大概會呈現一個完美的“O”型。
猜得到他們會問什麼,我居然會去酒吧?
在深圳打死我也不去。不只酒吧,KTV,商場,一切雜遝喧囂的地方都是我潛意識裏會逃避的。
然而,這裏是陽朔,陽朔除了山水,為人所津津樂道的就是西街,西街裏多的就是酒吧,據傳,很多豔遇哇。
我不是去豔遇的,我是去見識別人如何豔遇的。為此,我推開了某扇小酒吧的門。
燈光昏暗曖昧,音樂低緩懷舊,只不過——沒人。
確切地說,是沒有客人。我的目光環顧了一圈兒,室內階梯的盡頭有兩位邊彈邊唱的帥哥,跟我想像中的酒吧差距甚遠,卻也不由得感到正合我意。
找了個靠窗的位坐下來,如是在咖啡廳裏一樣,看那些來來往往的路人,美女帥哥從我眼前魚貫而過,審美疲勞過度後,我問酒吧的服務員有沒有積木。服務員說沒有,我只好找她要了一副撲克,玩一個很弱智的算術遊戲。
在很多人詫異的眼光下——這是我猜的,燈光暗,再者我玩得全神貫注,也沒有去留意別人的目光——我居然玩了差不多一個小時。
此時酒吧的客人漸漸多了起來,某個眼熟的身影從我眼前一晃而過,並沒有抬眸,因為那會兒我正專注在一道似乎無解的算術題上。
“你幹嘛呢?一個人拿牌算命?”
聽聽這口氣,我是火星來的麼?
當我抬起頭,不正是這酒吧裏斂聚了所有目光的某個歌手之一。我發誓,當時我的大腦是一片空白,所以,幾秒鐘後,我才會做出那種白癡的反應。
我把四張牌推到桌前,簡略地講了一下規則後,向帥哥求助:“幫我算出來。”
帥哥愣了,不管他是出於禮貌,抑或因為我的身份是寒磣的上帝,總之,因為某個我無法知道的原因,他還真盯著牌,專心地算了起來。
那道題是無解的,他當然也算不出來。
常在這種環境裏的人自然是言語風趣,頗為健談的那種,對我這類平淡無趣的人而言,簡直是崇拜至極。
就這難得的機會,我問了他很多想知道的事,比如:有沒有女孩子讓服務員幫忙給心儀的男人傳過紙條;再比如:有沒有男人想去搭訕碰了一鼻子灰。
我極力地發揮著八卦天性,帥哥一一解答,完全沒有不耐的表情(這大概也是我自己想的。)
我又問起了來酒吧的各種女人,憂鬱的,釣凱子的,為喝酒的。我問:“那我是屬於哪一種的。”
“你就是那種典型的、很無聊的。”
我瞠目。
他又作了進一步的說明:“拿副撲克牌自己跟自己玩兒,一看就是無聊透頂的。”
在他篤定的目光下,我瞭解到自己真是古往今來在酒吧裏獨自玩兒撲克的第一人。
可是,他理一個無聊透頂的人幹嘛?
幾天後,他回答了這個問題:我當時看你挺可憐的。
賣糕的……在烤魚攤兒上正大朵快頤的我喉嚨被一根魚刺卡住了。
離開酒吧前,他問了我手機號碼,並說第二天跟他的朋友一起玩。
我給了他手機號,也直言告訴他,我不喜歡跟陌生人打交道。問過他的名字,自作主張地給他改名——阿童木。
沒其他的意思,只是讀音相近而已。
這個朋友起初並未上心,我是個自私且不易親近的人,在我的內心,當時只覺得多了個嚮導指南,卻沒想到,因為認識他,陽朔之旅給了我太多新鮮有趣的經歷,包括認識了後來更多讓我由衷喜歡的人。

第二日下午,酒店因為設備檢修,工人的腳步聲和說話聲讓我覺得煩躁,打電話給阿童木,詢問西街哪有環境清雅、提供電源的咖啡廳。
通過一個電話後,路癡的我沒有找到他說的地方,又給他發了短信,未回。最後還是擇了前一天去過的披薩店,雖然他家的披薩難吃,鮮榨果汁更能毒啞嗓子,好歹二樓因生意慘澹而四座無人,清靜得很。
那天靠窗的榻榻米上卻恰好有一桌客人,男男女女大概有五六個,我進去時,一個中年婦女正在高談論闊她如何從一無所有到有車有房。
不經意地瞥了一眼,有兩個長髮男人坐在旁邊認真聆聽,桌上的飲料杯子一空,猜想他們應該快離開了,便放心地選擇了他們後面的位置。
我漫不經心看稿的同時,那桌客人的言談也飄進我耳朵裏,不是故意偷聽,實在是那位中年婦女的嗓門兒太高。從他們的交談中,我聽出那兩個男人是某酒吧的歌手,兩位中年婦女以一種施捨的姿態不斷地說著對兩位歌手的欣賞。
碰上這種事很倒胃口。
我腦子裏忽然閃過阿童木的臉,那一刻,我臉上浮出了羞慚之色,我承認,當時我用極端鄙視中年婦女的心理來鄙視自己。
如果跟他進一步的交往,在別人眼裏,我與那中年婦女是否無甚差別?所謂的嚮導指南,是否也是我為了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行使的藉口?若不是,酒店的任何一個本地服務員不都是本最完善的手冊?仿佛是為了證明,我當即拿出手機,刪除了阿童木的電話。
我決意一個人,無論是在家,還是在外旅行。
不久,卻收到了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是阿童木發來的,他說他的手機欠費了,沒法回我的短信,現在是借別人的手機發的。
說不上是什麼感受,只是覺得自己太小題大做了,那時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狹隘。
“我在酒吧,你過來吧。”
我在手機上已經打出“我要回酒店”,又刪除了,最後只回了一個“好”。
他的酒吧在街頭一個拐角處,我進去後跟他打了個招呼,然後坐在窗邊的位置上網。喉嚨乾澀得像火燒一樣,我知道又感冒了,只要了一杯檸檬蘇打水。
聽著音樂,我在MSN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朋友聊天。

我嘗試過用輕快有趣的語言來記錄這些經歷,然而真實生活並不是小說,無法同小說一樣讓情節和人物精彩紛呈。也許我本人沉浸在這些快樂當中,卻不知如何利用寫作技巧來陳述。
所以,我儘量依照真實情況記錄。
阿童木會在中場休息時來陪我聊天,包括他的拍檔——那位小帥哥正是月光所迷的正太型,不過,他言語不多,只會與我目光相對時展露一個淡淡的微笑。
客人陸續離開,場子裏冷清得只有音樂聲。阿童木說要給我聽他們剛製作好、還未上架的一張CD。
這時他有個朋友也來了,隨意地聊了幾句,又離開了,並說一會兒還會過來。
我跟阿童木去了酒吧二樓。
甫過淩晨的西街安然寧靜,燈光投射在古老的青石板路上,這條有一千七百多年歷史的老街在喧嘩過後,燈火迷離中沉澱出另一種冷清的美。
手肘支在欄杆上,那些從未聽過的音樂飄散到寂靜的街上。墨青的天空有幾顆光芒疏淡的星星,或許那時我並沒有認真地去聽過這些音樂,只是沉醉在這樣一個夢幻的環境當中。
聽說,這張CD是花了三年的時間完成的,阿童木是製作人,集合了西街十位元歌手獨創的音樂,可謂讓我耳目一新。
阿童木的另一位朋友去而復返,他的身影出現在樓梯拐角處時,音樂也正好跳到他的那首歌。這裏,我暫稱他為L。
L是個身材瘦削,神情憂鬱,極容易讓姑娘們為之心疼的男子。
他的嗓音低沉柔美,溫文有禮,這只是初次印象,接觸過後才發覺他的個性彆扭得像小孩子,就如同他那清澈唯美的聲音容不下任何雜質,在這個渾濁污穢的世界,他痛苦而執著地堅持著自己的理想和價值觀。
那晚我們在二樓喝酒聊天,阿童木很健談,他和L談論音樂,我歪歪斜斜地坐在角落處,靜靜地聽他們爭論,聊得盡興後,我們又一同去河邊吃夜宵,那之後的話題不再是圍繞音樂,而是閒談,席間笑語聲不斷。
或許,這樣的經歷在別人的生活當中是司空見慣的,對我而言,卻是一種新奇的體驗,跟陌生人把酒言歡,沒有感到痛苦,這是不曾有過的。
如果說僅因為這些,就能使我對他們產生某種好感甚至於信任,似乎不能說服任何人。
緣份的奇妙之處就在於,當命運製造出某個痛苦的契機,而那些善良的人恰好降臨到身邊時,你就會身不由己地緊緊抓住他們,從此不願意再放開。
西街還有一個神奇的地方,在阿童木的酒吧斜對面,一個叫“明園”的無煙咖啡廳,那裏的提拉米蘇曾在我耳邊響起過無數次。
我慕名而去。由於感冒更為嚴重,不敢喝黑咖啡,便要了一杯焦糖瑪琪朵,一份提拉米蘇。拿起桌上的留言簿信手翻閱,那麼多失戀的、喜悅的心情都記錄在一頁薄薄的紙上。
梁朝偉曾把秘密吐露在一個洞裏,我跟來陽朔的人一樣,也選擇了陽朔吐露秘密的方式。
那個秘密,還有那個人,像是一種告別的儀式,我虔誠地在紙上記錄憂傷而絕望的心情——我知道,再無相見之日,最親愛的陌生人。
收筆時,我的眼睛掃到前一頁末尾的名字,送到唇邊的咖啡杯又緩緩放回桌上。
世上就是有那麼多巧合,我看到了那個只有我知道的名字,我看到了熟悉的字跡,還有那無厘頭的語氣。就在三天前,曾經一個我最好的朋友與我在這裏擦肩而過。
一年前,我選擇與她斷絕了來往,我禁止自己去打探她的任何消息,七百多公里外的陽朔,我卻再次看到了有關她的心情。
就在三天前,在同一個座位上,她記錄下了自己的心情。
我忽然有些心煩意亂,獨自走在灕江邊,手機響了,首都來電,他正在加班,來這裏的日期依然不能確定。
我沒有跟他說起這件事,卻發了短信給阿童木。
陽朔只是我的一段記憶,這裏的人,這裏所發生的事,都將只是一段記憶,所以,我將記憶裏的巧合交付給會成為記憶的人分享。
阿童木問我:為什麼會絕交?
我沒回答。有些痛在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任何時候一旦觸碰,脆弱的眼淚將奪眶而出。
去吃宵夜的路上,阿童木提議感冒的人應該去喝熱湯。
我沒想到會在那裏遇到L,更沒想到會和那天那個中年婦女,以及兩位長髮歌手在同一張桌上喝湯。
昏暗的路燈下,L的身形更顯得瘦削,我們彼此以互損的方式打過招呼後,我也在他旁邊坐下。
阿童木坐我右手邊,L坐我左手邊,L面前的桌上依然放著一盒紅色的特醇雙喜和一個袖珍的黑色打火機。
席間,我認識了那晚同在披薩店裏卻沒有說過話的幾個人。
另兩位歌手是L和阿童木的朋友,我跟阿童木說:就是上次我跟你說起在披薩店偶遇的人。
阿童木立刻會意,附在我耳邊低聲說:你可以只觀察她們的嘛。
我想到那晚跟阿童木說起這事的時候,阿童木的表情和語氣同我一樣不屑,或許他也沒想到那個讓他不屑的人竟然是他的朋友。
更讓我愕然的是,中年婦女一見阿童木就說:呀,你終於願意出來了呀?
難道他也被約過?我正想著阿童木會是怎樣難堪的表情時,不想他卻很自然地露出微笑,並跟中年婦女很耐心地解釋起來。
說不清我為什麼會在阿童木跟中年婦女聊得很開心的時候,狠狠地踩了他一腳。
那時我到底存著怎樣的心態?或許是,我怕阿童木讓我失望,怕他也跟他的朋友一樣,更怕他對待我也如同對待那些中年婦女。
他回過頭來,瞪大眼睛錯愕地望著我,我很幼稚地瞪回去。
他小聲咕噥一句:我發現你真霸道。
不是霸道,我心裏暗暗說。實在是怕,他不知道,有多難得我才願意敞開心扉地交一個朋友。
我有些生氣,不只生阿童木的氣,也生L的氣。
我以為他們不是那膚淺的人,難道就因為這些可以當他們阿姨的人有錢,是客人,就有義務給她們作陪?
後來,我故意不理阿童木,跟L說話,卻沒想到,有位阿姨說想抽煙,L當即就說要去給她買。儘管阿姨都客氣地一再說不用,L還是很殷勤地跑開了。
我低著頭喝湯,像小孩子一樣暗暗跟他們兩個賭氣——什麼意思?前兩天聊得那麼開心,我還受寵若驚地以為他們對我是特殊的,原來,原來,也不過是風花雪月慣了的人的小伎倆。
他們只是習慣了對每個客人都好,我也只是客人,並不是朋友。
我自個兒鬱悶,阿姨卻是興高采烈地把在座的人劃分為她的專屬品,戴著刺眼的鑽戒的手指向阿童木時,她說:你就算了,我知道你是那位美女的專屬。
然後還遞給我們一個曖昧的眼神。
賣糕的……你以為每個人都那麼不純潔啊?
我跟阿童木說,身體很不舒服,想回酒店睡覺。
阿姨一聽悶葫蘆要走,可開心了,連忙跟阿童木說:你送她回去吧,她畢竟還年輕,要知道,沒有哪個年輕女孩淩晨還在大街上吃宵夜的。
我接受她的“關懷”,L已經買煙回來了,並給了那位阿姨,阿姨笑顏逐開地向他道謝,並說那煙是L買給她的,她捨不得抽,要珍藏起來。
看不下去了,我拎著手袋霍然起身,阿童木跟在座的人道過別後,便送我回酒店了。
離開的時候,我偷偷地瞪了L一眼,不過,他沒有發覺。
我很失望,失望地回到房間,服下兩粒阿莫西林和一粒康泰克就往床上倒,臉悶在枕頭裏想,再也不要跟這兩個人來往了。

2008年3月30日星期日

還是會想你!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常想起你。
記得以前,能想起你一次多不容易,心裏覺得驚訝---怎麼會想起你了?
我記不清你的樣子了,所以,每次想起你,其實是想起你跟我說的話----
“想我的時候抬頭吧,你看到的那顆星星我也看到了,因為我也在想你。”
從那以後,我不習慣仰頭,因為我不想再回憶起你---
我們不能在一起,還能一起看星星;從不敢回頭,因為平臺的牆上只有我一個人的影子。
那是你新婚之夜說的話,我忘記了很多次,又回憶起很多次。
最近,我想起的卻不是你的聲音,你的面容清晰起來,尤其是你最愛斜斜上挑的眉毛。
我回家了,收拾房間時,在床底下翻出一張照片---爸爸媽媽叔叔阿姨,還有我跟你。你穿的咖啡色燈芯絨長褲,黑色的童裝夾克。照片上的你那麼小,卻比我高出一個頭。
所以,我記起你的樣子了;
所以,再見到你我不覺得驚訝。
沿著我們以前散步的河堤,我們禮貌而生疏地聊天。其實我很想聽你說說你的婚姻,說說那位跟我只有一面之緣的嫂嫂,但你絕口不提。
因此,我也不跟你說,我去過重慶了,在我們認識二十年的那天。
我們聊得小心翼翼,有那麼多要避開的話題,還有我們不能去觸及的過去。
河堤的盡頭,無路可走,你沒有提出分手,只是轉身,你以為我會如以往一樣默契地跟上;但是,這次我站在原地,看著你的背影越來越遠。
如果你回頭就知道我哭了,可是你走得很遠,很遠才回頭。那樣的距離,你看不見我頰上的淚。
你鑽進車裏時,我知道為什麼會頻繁地想起你,當你在我的回憶裏還原得無比清晰時,也是我徹底忘卻的時候了。
但我怎麼能忘了,二十年來你對我的悉心照顧。當感情漸漸消逝,曾經給你的傷害也模糊不清,而你帶給我那些單純的快樂卻愈加深刻。
所以,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你,因為----
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