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1日,想起來便忍俊不禁。挑來選去,他們竟把日子定在了光棍節。讓全世界的光棍都眼紅地嫉妒著他們,也包括搖頭歎息的我。即使是結婚這莫大的幸福,仍不能讓他們脫離惡趣味啊。
一個照常孤獨的淩晨,我看到了他們的幸福——婚紗照裏的笑靨和那張永遠扮酷耍帥的臉,當然,不會遺漏他們十指緊扣的雙手。
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句很古老的情詩: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
感歎著,真不容易,終於將句話贈了出去。
六年前,上海閘北。
簡陋的住宅,我進門後直奔用陽臺改建成的小廚房。身高一米八四,戴著黑框眼鏡,氣質冷酷的‘扒皮’執著把閃亮的不銹鋼鍋鏟,彎腰翻炒著鍋裏的菜。
白色的油煙朦朧著我的視線,我心裏那個暴躁的大男人形象徹底顛覆。
那是我第二次見“扒皮”,卻是第一次行使審核輝的男友的名義。
更早的兩年前,還在學校。“扒皮”是我另一好友的男友,對他印象淡薄。
“扒皮”姓周,父親大人做官,如此被冠上這麼個名號。
幾個菜端上桌,“扒皮”猛地拖近凳子,抬頭跟我說:“想不到吧,告訴‘XXX’(我的另一好友),她錯過了一個好男人!”
我用不安的目光交替地望著他和輝,他玩笑地翹著嘴角,輝不失時機地用言語給予他沉痛的打擊。
我安心地笑了。
原來,真正相愛的人是會包容過往的。
也許是,真正的相愛使過去的戀情變成微不足道的兒戲。
六年前,上海徐家匯。
臨時租住的兩房兩廳,整潔乾淨,沒有一件多餘的物品。難得的客人——他們。
饕餮著火鍋宴,香辣蝦、蟹,吃得滿嘴是油。末了,“扒皮”帥氣地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給吃得只剩下紅油的火鍋下了個權威且專業的注解:“紅油怎麼熬也熬不爛的火鍋太少了!”
所幸有兩間房,睡前囑咐他們關好門,卻忘了跟他們說我有耳塞。
算是個無意的惡作劇吧,睡前仍是習慣性地塞住了耳朵。一晚好眠,沒有攪人睡夢的聲音傳來,他們很夠意思。
三個人無聊了就聊天,兩個人總會起點兒爭執。
一個話題開始了,“扒皮”向來有語言天份,談吐幽默風趣,我抱著肚子笑得直想打滾。輝突然一聲喝斥:“你煩不煩啊?”
氣氛有一瞬間的尷尬,我的笑容也凝滯了,擔心丟了面子裏子的“扒皮”發怒,正想著說點什麼打圓場。不料“扒皮”卻像拽住了小辮子,連忙指著輝對我說:“你看你看,我們倆到底誰脾氣大?現在你相信了吧?我們兩個人之間她的地位更高。”
的確,那時起我相信了,輝不顧一切地隨他來到上海,是真的幸福著。
可,那時的我們多年輕,斗轉星移,未來不會有分開你們牽著的手的變數麼?
四年前,冷清的街道,黯淡的街燈,三人並行,拖長的身影。
我問你們:什麼時候結婚?
扒皮說:後年吧,明年是結不成了。
很好,兩個人的未來在他心裏仍然是那麼的明確,有如成竹在胸,牽著她的手一路前行。
同樣的手心溫度,握了兩年,仍然沒有厭倦,相互的依恃已成了習慣。
不相信感情的我,卻相信這一握兩年的手會握二十年,甚至兩百年。
三個人當中,我應該是孤獨的。奇怪的是,一雙習慣了觀察陰暗面的眼睛,並不覺得那如陽光般眩目的幸福刺眼,反而有絲絲溫暖在心裏緩緩流動。
我對輝說:你們是我的信仰。因為你們,我相信世上有愛情,有幸福。
去年,深圳,我。
去年,湖北,輝。
接到輝的電話,她的語氣從未像那樣憂鬱而壓抑。
“扒皮”犯了大部份男人都會犯的錯誤——被派駐外地期間出軌。
連我都無法冷靜了,掛掉電話,焦慮、失望、擔憂的情緒捆縛住了我,偽裝成木僵人士兩個小時。
輝一定不會原諒的,她的性格不會容許這種事發生,而這段感情也許——
再接到輝的電話,她冷靜地說出令我意外的話:“他現在不願意跟我溝通,如果他能敞開心扉,什麼問題都好解決了。”
言下之意是,她不但沒有放棄,反倒是“扒皮”不願意面對她。
我可以猜到“扒皮”害怕面對、愧疚又無地自容的心情,尤其對方是他那拋卻了以往的任性、在這時選擇對他寬容體貼的女友。
面對感情危機,輝表現得比那些結婚多年的女人更為冷靜理智。原本就是個玲瓏聰慧的女子,在這個時候,她沒有同“扒皮”成天爭吵,有的只是溝通,以平靜從容的心態,試圖做一次徹底的溝通。
我不解,她為何要這般委曲求全。
輝在電話裏堅定地跟我說:“感情還在,沒辦法放棄,所以選擇了原諒。”
她囑咐我不要跟“扒皮”提起這件事,讓我裝作不知道。
事實上,她告誡得很是時候,我真的打算多事去問一問“扒皮”。
思緒還算縝密的我,居然也忘了男人是好面子的,可是輝卻考慮到了。
“扒皮”回頭了,坦承說他變壞了,所以一度想放棄她,怕毀了她的未來。
這段感情已不是我眼中的純戀,有了雜質,卻因為這粒不容忽視的雜質,讓我懂得了,女人內心的美是堅定和寬容。
今年五月,湖北。
窩在家裏瘋狂趕稿的我被輝抓到。輝指著駕駛座的“扒皮”跟我說:“我是一直想著國慶找你玩幾天,強烈要求的卻是他。”
兩年沒見,“扒皮”心寬體胖了,依舊戴著黑框眼鏡扮酷耍帥。
剛上車即被綁架去了重慶,因為輝想去,不改他一貫的作風——唯老婆的命令是從。
“扒皮”照舊言語風趣,我照舊笑得直想打滾,輝照舊會突然來聲喝斥。
去的路途並不漫長。到了重慶,我問“扒皮”:“為什麼車牌是京F?”
他懶懶地抬起眼皮說:“這是套牌車。”
我無語……這地頭蛇當慣了,還敢囂張到外省?
回去的路上看到站在路邊的交警就頭皮發麻,心驚膽戰,深怕他們伸手一攔,麻煩大了。不過,習慣了,這就是“扒皮”的作風,跟他成為朋友就得冒險是基本覺悟。
然而,回到本市後,“扒皮”對輝說的那句話卻讓我動容:“因為是套牌車我都不大敢上路,你說想去重慶,我才去的。”
被交警抓到了會有怎樣的麻煩?扣車?罰款?這些都不重要,甚至對我們隻字未提,重要的只是輝想去。
愛情,不是只有甜蜜一個定義。
哪怕是心酸傷痛的歷程,寬容、體諒、珍視,任何時候握緊對方的手別鬆開,一個人的旅程才會有另一個相知相惜的伴侶。
一路挽手走來,我看著,傾聽著,幸福和眼淚終於幻化成了禮堂裏跳躍的音符,和著那首美妙的詞,餘韻迴旋——一生休!一生休!
11月9日,深圳。
作為朋友,在此寫下這些回憶。
有三句話必須要對你們說:
“扒皮”,你說過最令我的感動的話是這句:我不是把你當老婆的好朋友,而是把你當成自己的好朋友。
輝:我的遺憾,是沒能成為你的伴娘!
祝你們永遠幸福!